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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花开

小时候，不理解老人晒太阳，

为什么一坐就是半天，长大了才明白，原来：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

心之所想，皆是过往；

眼之所看，皆是遗憾；

耳之所闻，皆是呢喃；

口之所述，皆是人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习惯了回忆过去。许是年逾不惑，才明白“环环相扣的美好都在小时候”这句话。

脚踩莲花，步步生香的人你见过吗？我见过，就是外婆。很小的时候，记得外婆和我们大家族的一个奶奶特别要好，她们对彼此的称呼是“大脚老太”和“小脚老太”。我纳闷，妈告诉我，外婆小时候缠过脚，那个奶奶没缠。自那时，我就开始有意无意跟在外婆后面。那双脚是标准的三寸金莲，小是小，但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蹬蹬蹬，蹬蹬蹬”，特别有劲，似乎要把地踩出个坑，我几乎小跑才能跟上她的节奏。有次，外婆坐在院子洗脚，脱下袜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金莲”面目，真小！好像连三寸都不到，“婆，脚咋弄成这样的？”“白布缠嘛，把脚趾使劲往下压。”“那多疼啊，幸亏我没生在那时候！”

我盯着那双金莲幽幽地说，外婆呵呵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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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小一双脚，那么瘦弱一副身板，却承担了生活中难以承受之重。

外婆一生养育六个子女，我三个姨，两个舅，外公的面从未见过。小时候不懂事，盯住堂屋中央的黑白照片看上半天，非说是舅舅。少不经事，那时对过世没有概念，以为爱你的亲人会永远陪在身边。后来，妈告诉我，在小姨像我这么小的时候，外公去拉煤时被下坡的车撞，出了意外。外婆便一生独自一人，拉扯大六个孩子。记忆中，她瘦小的身影从未闲下来过。七十多岁，还种着自己的地，从田里干活回来累了，“蹬蹬蹬，蹬蹬蹬”，踩着三寸金莲去倒上一大瓷缸白开水，干馒头一泡，就算吃上一顿饭。农忙时，坐在门洞下面摘麦穗，那劲头儿，年轻人都比不上。记不得多少次了，我和妈正在自家地里种菜，或者拔草，外婆踩着三寸金莲“蹬蹬蹬、蹬蹬蹬”就来了，她干起活的利索劲儿远超我和妈。忙碌完吆喝一声“我走了啊”，没等妈回话，她就不知道又跑到哪个儿女家操心去了。

02

年幼时最喜欢往外婆家跑，不仅仅是因为只隔几条街离得近，更重要是被她那双巧手吸引。她只要发面就是一大缸，在走廊下支起案板，架起大锅，炸油条、炸莲花、炸炉刺、炸芝麻焦片，还有很多叫也叫不上名字的。我就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看外婆踩着三寸金莲“蹬蹬蹬，蹬蹬蹬”忙碌，那一揉一擀，一拉一划，一剪一捏都被我牢牢记在心里。像脸盆一般大的三层枣糕和那些各式各样的枣花馍，常常让我们这帮小孩垂涎三尺。我从小喜欢和面打交道，六岁熬粥，七岁烙饼，八岁擀面条，这些爱好大抵和外婆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03

上小学时，家庭条件不好，每到交学费妈就愁眉不展，外婆就像神一般存在，笑呵呵地踩着三寸金莲这床下摸摸，那柜子旮沓翻翻，就解决了；上初中时，记得有个冬天特别冷，房顶上悬挂着一排大冰凌柱子，放学时妈又不在家，拍了半天门没人开。我扭头去了外婆家，一路冻得只哭，以为两只脚要废了。一进门，外婆赶紧摊开被子，让我坐进被窝，三面裹紧。然后踩着三寸金莲去外面拿进来一个破洗脸盆，我纳闷的功夫，外婆变戏法似的用一捆芝麻杆和几根硬柴架起一个火盆。那光，那暖，直照到现在；上师范时，和外婆见得少了。有次过年聚会，其他亲戚陆陆续续走了，外婆悄悄告诉妈和我不要走。她神秘地笑笑:“婆给你收拾点好吃的！”说着，踩着三寸金莲从里屋提出一箱蛋黄派，乐呵呵打开，让我赶紧吃一块尝尝。撕开后，蛋糕已发霉了，我却哭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人家看望她带来的，我不知道她收拾了多久，我只知道外婆把她认为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了我。

那年，走廊下，晒着太阳，拄着拐杖，冲着妈大声吆喝：“去隔壁家给玲摘几个石榴，去学带着，就说我让去摘的！”这是九十岁的外婆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脚踩莲花，步步生香。

这香，清远，弥久。

新一年，

愿你历遍山河，觉得人间值得，

愿你眉眼如初，风华如故。

愿你眉眼带笑，月色不染眉梢，

夜枕星河入梦。

愿你如阳光，明媚不忧伤，

愿你如月光，明亮不清冷。

愿你有诗，有梦，有坦荡荡的远方，

敬往事一杯酒，

过去不回头，未来不将就。

愿你一生有随处可栖的江湖，

也有追风逐梦的骁勇。

愿这些文字在喧嚣尘世给你带来一丝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