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肉记

朋友最近迷上了从抖音直播间买多肉。我搁置了很久的一摞花盆，因此得以派上用场。她买了没盆种的，一律送我。样子瞧不上的，也送我。我并非养花高手，经我之手魂归西天的花花草草不在少数，然而朋友笃定我是块养花的料，这信心多半来自于她对卖花人的轻信，朋友将从他们那里学来的说辞倒卖于我，说多肉极好养，有阳光和土即可，再者失败乃成功之母，空了的花盆是最好的教训，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当然，更更重要的是，她买的这些多肉，绝非贪生怕死之流，从花圃移出，根去土，空气里风干一周，打包快递，可谓历经磨难而一息尚存，哪能有土有盆之后想不开？朋友口吐莲花，滔滔不绝。我被说服了。反正不用我花钱，再者，盆空也是空着，大不了养死，又不必负法律责任，我怕什？于是，郑重地数了数阳台上的空花盆，给朋友报了个数，并很义气地告知朋友，如果盆不够，我可以再买。我照单全收的气魄很让朋友欣喜和感动，从此，她买多肉全然没有了后顾之忧。

朋友最先送我的多肉，是观音莲，层层叠座，颇有几分莲花的美感，叶片黄绿，些许绒毛，险些嫩出汁水。她嘱我多给观音莲晒晒太阳。对于她专程驱车几公里送来的这盆多肉，我格外上心，从众多花盆中特意为它挑选了一个白色镀了金边的，洁净雅致，对得起观音莲。朋友相中了我卧室的阳台，向东，阳光充裕。谁知夏天日头毒，才半天，观音莲扛不住了，发蔫。我不敢大意，忙将其置于阴凉处，以水喷之。应了朋友的话，多肉好活。观音莲又恢复了生机。没多少日子，观音莲中间立起来的叶片铺展开来，罩住了盆口，每只叶片下竟拱出了新芽，我颇为得意，以为自己果然是养花高手，嫩芽眼见着长，蹭蹭地，没几日，盆沿上吊了一圈小观音莲。我拍照发给朋友看，朋友连连呲牙，问我给观音莲浇了多少水。多少？每天。朋友捶胸顿足，直言我把观音莲摊了大饼。

观音莲算是养飞了。朋友还不死心，又送来一堆多肉，有虹之玉，玉人手指一样的叶瓣掉得不很周全；有玉露，叶片尖端的水分不是很饱满；有瓦松，她说不就是老家屋瓦上的酸溜溜吗。一棵唐印，她非说明明买的时候看着是蝴蝶花，送来又觉不灵动。一棵深紫的，她说叫法师，样子还好，也不精神。另外，还送来了养多肉的专用土。她说就看上我的阳台，多肉养飞了可以再买，不能把阳光浪费。我同意。于是，两个人折腾了半天，六七盆多肉总算全安顿下来了。走时，朋友嘱我千万给多肉少浇水，尤其是浇水之后千万不敢在太阳底下直晒，根容易被闷死。如此，这几盆多肉虽然养了个把月没多少长大的动静，好赖却也还活着。算是又一次坚定了我养花的信心。

再后来，朋友又迷上了老桩。她说老桩更有层次感，错落自然，别有意趣。怂恿我给老桩配古旧些的盆。盆配了，又怂恿我投资一袋雨花石，说别的多肉也能用，一来美观，二来方便固定枝干，三来原先贴盆而生的多肉，分离叶与土，免去了烂叶的可能。朋友说的不无道理。如此，我俩三单齐下。没几天，朋友带着她买的老桩来了，是蒂亚。样子确实没话说，漂亮。可桩上的气根粉嫩粉嫩的，这也能叫老？老桩入古盆，雨花石铺面，就好看了几天。后来叶子零零星星，掉的掉，黄的黄，我穷尽所能，终无一用。桩，秃得差不多了，这回倒好，一看就老。

朋友最近送来的，是一盆簇生的绿玫瑰，叶片厚实饱满，如花绽放。朋友说算是感谢，这些多肉虐我不浅，她知道我养的憋屈。只要朋友懂我就成。我心一横，继续。决意要好好待这盆花。但，结局一点都不戏剧。没多久，玫瑰最下边的叶片，先是发黄，发软，接着就自己掉了，又几天，圆嘟嘟的玫瑰小了一半，单干上强顶几瓣叶片，哪还有玫瑰的样子？惨。

自此，我算是死了养多肉的心了。跟朋友一说，朋友别呀！我又买了五盆！这回可都是你没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