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白樱的声音问道:“师父云游已有三百多年了,师兄可知师父何时会重回灵山?”秦无方的声音叹道:“师妹,我比你们都盼望师父早些归来。他老人家一日在外,这灵山便压在我身上一日。他老人家早些回来,我方能卸下肩上重担。”赵浩洋的声音问道:“他老人家这些年来也不与弟子们通些消息,叫弟子们好生挂念。”秦无方道:“在座诸人谁人不挂念?只不过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咱们做弟子的也不便追问师父的行踪。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突然回来了,也许是今日,也许便是明日。等罢。”
屋内又是一阵寂静,又过得一阵,秦无方道:“依我之见,过了明后两日,各方道友都会上山来。定又是邀约咱们出山。我素来修心,法术不如诸位师弟师妹,今番让胡师弟与赵师弟同去罢。”只听黄静玄与赵浩洋都道:“是。”秦无方又道:“到时候,你们将一鸣也带了去。他这些时日被诸般异象搅得心神不宁,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愁眉不展。咱们门下弟子素来都心静无波,这番谣言四起实在令人意外。他颇有天份,你们带他出去,一来让他远离这些闲言碎语,好好历练。二来他也为此番异象奔忙,可以平息在弟子中传插的谣言。”
韩一鸣在门外听这话,只觉身上轻松起来,心中的烦忧也去了一半。再听屋内声息,乃是黄静玄师伯与赵浩洋师叔应道:“是。”秦无方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怪异,我竟不知这谣言自何处而起,亦不知是何人散播的。我也用心体查过,弟子们虽说动了妒念,却也没有别的异样波动。谣言自来都是自行烟消云散,得来快去得更快。你们切记,不可在众弟子面前为他辟谣,那只会适得其反。只须将此事丢在一边,没了根由便也不能再传播。”卢月清道:“师兄说的是,我们都不曾在弟子询问之时为一鸣辩解。我们都只说一鸣与他们一般,乃是灵山弟子,并无与众不同之处。”
韩一鸣心中感慨万千。此时听来,众位师尊都不曾如那日所听见师兄们所说防备、疏远。自己还有什么可伤心难过的?忽然又听秦无方道:“好了,你们都回去罢。”韩一鸣忙低下头去,要待师尊们出来时行礼。可等了一阵,却无人出来。又过了片刻之后只听秦无方道:“一鸣,你进来。”
韩一鸣在门外站了片刻,这才推门进入,只见秦无方一如往日坐在竹榻之上,屋内已没有了其它师尊的身影。他心中已平静下来,但见了秦无方慈祥的面容,还是心头一酸。秦无方道:“一鸣,你可知今日这现象叫做什么?”韩一鸣想起适才白樱说过“看朱成碧”,便道:“师伯,是否叫做看朱成碧?”只见秦无方顿了一顿,似是有些意外,对他看了片刻,方道:“你自何处得知?”韩一鸣道:“我听白樱师叔所说。”秦无方双目凝神,对他看了片刻,道:“你是在屋外听说的么?”韩一鸣道:“是。”秦无方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一鸣,你果真是与我派极有渊源的孩子。好了,你也认为当叫做看朱成碧么?”
韩一鸣道:“师伯,弟子没什么见识,并不懂得这是什么异象。只是听白樱师叔如此说,便如此认为。”秦无方道:“是了,你并不懂。”摇了摇头道:“虽说她说这个是看朱成碧,我却认为这更似是黑白颠倒。”韩一鸣有些意外,秦无方道:“好了,这些东西都另有玄机,日后再说。”伸手招了招,铜镜飞了过来,铜镜上面的荷花已不再是浅碧绯红,而是墨汁一般的深黑。
秦无方道:“红绿皆为表相,黑白才是本相。因而我认为那该叫做黑白颠倒。”韩一鸣道:“是,弟子记住了。”秦无方叹了口气,道:“这莲花今日长到十六瓣了,算着再有两日,该长成十八瓣了。”韩一鸣细细一数,果然是十六瓣了。
又一日清晨,韩一鸣醒来,还未下床已见屋内石板地上满地花朵。透过窗口向院中望去,遍地都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朵红白黄粉各色相间,地上花团锦簇,让人看了不忍下足。韩一鸣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挨着墙角足尖挑开花朵,才敢踩踏下去,尽量不去践踏那满地的缤纷。只见院内众师兄都御剑飞行,想来也是不忍践踏。
他小心翼翼走出静心院来,只见连旁边陡峭的山壁之上也大大小小开满了各色花朵。连那些参天古树,都变做了花朵。满地开放的都是不知名的小花,花团锦簇,色泽淡雅,但这许多花铺在面前,依旧是十分热闹。而对面山壁上参天古树却变做无比巨大的花朵,每一朵花都有一丈见方,色泽与满地的小花截然相反,都是鲜艳浓烈。花朵形状也与平日所见大相径庭,有的花朵便只有一片色泽鲜辣的花瓣,裹着粗壮的花蕊;有的形似黑叶观音莲,只不是白色而是极耀目的金黄;有的形如一只巨碗,花蕊色作深红,花瓣却是上黄下绿,花瓣最顶端为淡淡鹅黄,最下端却是深深碧绿,花瓣中央如同嫩黄、碧绿两种色泽相互混合流淌,十分美丽。满目繁花层层叠叠,如同在灵山之上罩上了一片厚厚的花毯。
静心院这边是花团锦簇,浅黄轻白,清新淡雅,而山壁那边,却是花色艳丽,浓烈热闹,看在眼中,实在是说不出的美丽。韩一鸣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花同时开放,那些异样的鲜花更是听都未曾听说过,站在一边看个不住目不暇接。今日已不似往日那般垂头丧气,站在崖边对着满山的花朵,赞赏它们的美丽。忽然肩上有人一拍,回过头来却是杜青峰与顾清泉站在身后,二人都对他笑道:“你也不曾见过如此美景罢,我们也是头一回见呢。”
他们说话的语音声调与从前一般无二,似乎这些时日的异象在他们眼中也不足为奇,除了赏心悦目之外并无其它意义。韩一鸣十分感激这两位师兄,这些时日来,他们对自己没有丝毫异样,反而时时开解自己,并不以为自己跟异象有何关联。若是同屋相住的顾清泉也对他侧目而示、指指点点,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们对着对面山壁上那美丽的花毯赞不绝口,细细观赏。韩一鸣见他们都还是初次相见时的坦诚模样,心中感激,微微一笑,却喉头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还有一次异象。听了秦无方与诸位师伯言语,此时已不再似往日那般害怕异象,反倒期望它早些来到完结此事。但整整一日,只见满山大大小小杂彩纷呈的花朵,却再无其它异常。
这日晚间,他不再辗转反侧轻声叹息,早早便睡了过去。也许是这些时日心力憔悴的缘故,连梦都没有。他也有些怕做梦,自那日无意间听了陈、陆二位师兄的话,梦中便全是各种已见过的异象及众师兄的议论、指点。这个晚上没有梦,倒好好睡了一夜。
清晨醒来,窗外已有人往来走动,侧耳倾细听并无人议论。韩一鸣向外一望,只见昨日的似锦繁花已消逝无踪,静心院内依旧是绿草如毡、满目清凉。他本以为今日睁开眼来也会看见异样景象,哪知却是一切如常,竟有些失落。连院内的众师兄,都如他初上灵山之时一般,各自忙碌,并不似前几日那般在院中小声谈论。
韩一鸣每日清晨起来最先做的事情便去浇灌碧玉竹,这时浇灌完毕,对着碧玉竹细看。竹节之间似乎有几个小小叶芽拱了出来,他喜不自胜,抬起头来,见顾清泉也驾着宝剑拿着茶盅前来浇灌,正想叫他,忽然眼前一花,脚下山摇地动。
韩一鸣头晕目眩,伸手却不知扶向哪里,禁不住紧闭双眼蹲下身来。片刻之后,眩晕消散,这才慢慢睁开眼来。却见前来浇灌的师兄都如泥塑木雕一般浮在半空,面面相觑,连顾清泉也呆在空中。韩一鸣见众师兄呆了一阵,都抬眼望向上方,便也向上望去。
头顶之上,一片碧绿的枝叶,枝叶尽头却有几间屋子,白墙黑瓦十分眼熟。却是黑瓦对着自己头顶,白墙在黑瓦的上方。韩一鸣稀里糊涂,看了片刻才觉有些眼熟,心道:“怎地如此像翠薇堂,象到了这个份上,与镜中照出来一般无异。”向头顶看了一阵,并不见巨大的镜子。放眼望向四周,身边空荡荡地,本来在身边的碧玉竹林不知何处去了。忽然心中一动,向脚下望去。
他的脚下却是万里晴空,蓝得让人心驰神迷,定神一看,还有几座小山峰在脚底的薄雾中若隐若现。韩一鸣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眩晕不止。连忙闭目静心,默念御剑诀。鸣渊宝剑自他背上脱鞘而出,“刷”的一声,自脚下托着他浮了起来。
韩一鸣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来向下看去,天空在脚下,灵山反倒悬在头顶。此时不仅他,连浮在空中的众位师兄都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互相望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有人惊道:“乾坤颠倒!乾坤颠倒!”声音颤抖,显然是无比讶异。
乾坤已然颠倒,众人上不能上下又不能下,只能呆呆浮在空中。这许多人浮在空中,竟是无比安静。只有先前有师兄道出“乾坤颠倒”,之后便无人再说话。都各自呆立。韩一鸣并不慌乱,他自前日起便期待这异象早些到来,此时来了,虽出乎意料地惊人,却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匪兵兵的小说,无鸡汤。武侠、仙侠、修真、游戏、都市情况,让我一一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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