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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开春，虎势威威是铺天盖地的冷，大家期盼春暖开阳。雨水季节依然是阴雨霏霏，但南方邂逅了一场和春天雪的约会，着实给渴望中的人们带来惊喜。适逢周末，看到久违的太阳，驴友相约决定新春开“走”，制定了一条“驴”西线路。

我非“驴友”，平常只羡慕这群年龄相仿，能经常溯溪下河，攀岩越岭“骁勇”“驴士”。他们晒在朋友群的活动照片，我除了欣赏和点赞，始终没有参“驴”勇气。今天他们相邀，走从金涵乡后溪村西行古道，行程18公里，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制。一则这一条路是原来通往罗源、宁德西乡洋中以及古田汇界的交通要道，沿路山高岭险，风光旖旎，遗留不少自然人文；其次，旅程难度恰好，而且这条道在三十年前曾经走过，如今“重蹈覆辙”，似曾相识，我想看看从时光里有什么捡拾。

九点整，我们先坐车到后溪村，展开“驴”事。后溪，一个坐北朝南一百来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庄向阳，三三两两房子，错落有致。建在高处的房子，依着地形，如蹲，如卧，别具一格，初看总体感觉不慵懒。三十几年前，曾经孩提的我到达村庄后面的山顶俯瞰，记忆中后溪村房子整齐划一，屋面鳞次栉比，高高的青砖灰墙，彰显着昔日辉煌，铭刻着时代印记。

后溪村位于山通天山南麓，村子居民吴姓。属于福建省宁德市蕉城区金涵畲族乡下辖村，年成立大队，年改为村委会。后溪村落虽然不大，但保存传统建筑很多。这些土木结构建筑，屋面是一色黑瓦，由于阳光充足，瓦片没有生苔藓。这些木结构房屋间距较大，空气畅通，不易生成霉菌，因此房屋木质目前尚好。年10月，后溪村入选福建省第一批省级传统村落；年12月，后溪村被列入第四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村子的灵性，除了山的依托外，还需要水的哺育。这后溪村门前的的溪水不大，村子离百丈龙潭也有一定距离，在群山碧岭半山腰，水田也不多，这个村子在土地改革时期，曾经有很多户被评为地主，他们的富贵发达依赖什么呢？我走访过一些知名村庄，要么这里出现达官贵人，在村子诸如祠堂前树立旗杆和拴马桩标识；要么属于商贾集市经济要地，水路交通枢纽聚财之地。在后溪村我没有看到诸如旗杆等显赫标志。我这样思忖着走进一处老民居,老民居两座并排一致朝向，也是青砖灰瓦，四进两层，前两厢庑，干净整洁。大厅没有楼层隔板，明堂通透，宽敞明亮；大厅下的天井全部是石板条铺就，单片石板足有两米长五十公分宽，可见当时建设的豪气。我正在对前廊柱一副对联仔细观看时，一个住这里的老奶奶，年逾八十，走路还健快。她走过来对我说，这个对联牌板是旧的，文革时期收起来，前些年过漆描了金粉。老奶奶告诉我，这两座两座房子都有几百年了，分别属于两兄弟，村子大部分人口都是这里繁衍出去，他们没有当官，而是利用旧时这里是宁德，古田，罗源三县交界，过往客人多，做生意挣了钱，然后到罗源中房村一带置买土地，靠收租建房置业。他们门口和厅堂的对联和门扉雕刻文化，很多是睦邻友好与山光水韵等福运文化内容。

后溪村也是红色革命老区，我们瞻仰了革命烈士吴隆恒故居。吴隆恒年参加革命，历任中国工农红军连罗（连江、罗源）游击队战士、班长、排长，年在金涵乡后溪村反围剿时被捕牺牲，年仅36岁。离开烈士故居，已经十一点半，我们检查装备，开始“驴”登。

接下来，我们重走当年往洋中梧洋方向古交通道路。虽然没有福州往宁德鹤峰古官道那么大与规则，但这里曾经是罗源南往古田屏南，北往宁德西乡一条捷径。称为捷径，首先要攀越后溪村背靠的展旗峰侧翼——山通天山。山通天山在当地说法叫“三通天”，由于山势陡峭，沿路一波三折。登山者到达一个坡顶，以为登完上山路了，等到了坡顶向前仰望，前面又有一个陡坡布列，这样的坡路要爬三次，故称“三通天”。解放后随着国道开通，桑海沧田，人们结束了走这山道的肩挑背扛，走山越野如登天辛苦劳顿，近年沈海高速建成交通更加便捷。由于城镇化进程加快，留守农村人口减少，很多农村道路都荒芜了，三通天路也不例外。我们通过询问当地老人，基本了解前面路途情况。路在前方，已经开踩，但感觉有点怯怯。想到这是开春第一“驴”，不该辜负相伴春风旭日，我心里打鼓，走吧，胜利就在前头！

我们登上第一坡比较顺利，这一段是石头铺的路，靠近村庄有人打理，路两边荒草没有没到中间，眼看四周那开晴后的山野，空气清新，山高林碧，心旷神怡，再加上出发冲劲，我们很快走完第一坡。攀登第二坡并不顺利，首先是岔路多，山道行人少，铺路石很多被山水冲走，露出的路基坑坑洼洼，而且蓬草丛生。几次我们都走入岔路，百度君对此路也发囧。无奈我们只好坐下来研判，打电话询问熟人云云。中午时的山顶，阳光热烈起来，山风习习，吹着树叶瑟瑟作响。我们今天一行堪称八仙，其中“何仙姑”因为贪恋其中某一植物偶尔行前；或者拍摄某一景致落后，我们就停歇等待。疲劳之余，有君起意趁“仙姑”落后，来个黄段子解解乏。于是大家搜罗起来，把曾经在驿道被路人津津乐道如今和蓬草一起荒芜并逐渐腐烂的故事挖了起来，咀嚼着。诸如，屏南挑笋客在十八岭客栈迷恋老板娘，弃笋欢娱，空手而归；某驿客用《红莲歌》挑逗途中豆腐娘被放狗追逐等等；“何仙姑”可能察觉这些怪神仙狎笑，有意落后。于是这些狂徒肆意放荡，余意未艾，还搬出曾经孩提时跟随大人放牛时学的“盘诗”（一种以拆解和组合字起兴对歌的民间游戏）哼唱起来。山路落下一阵阵笑声，这笑声简直上演物我同春，让我们忘却“驴路”疲劳和耳边飒飒山风，忽略了路边列阵的野山茶和杨梅树。我不知当年这道路驿客是否和我们今天一样开心，一样重复说着曾今的故事，山道也一遍遍落下这样的笑声。

山路的崎岖和山峰的奇异，自然演绎奇异的人文传说。我们走完“山通天”自然没有上得天堂，即使有天堂，我们依然愿意走在人间。前面下坡有一景观名曰“老鼠下田”，我们不知这地势取名缘由，恰巧旁边有一对修路的父子，对于我们的问路，热情给我们介绍。我们得知，“老鼠下田”是地界标志性名称，越过此处左边是洋中乡辖区，右边不远属于石后乡管辖。站在高处看，这是一个山间开阔坳地，南面小山包向中间坳地延伸，在坳地中间隆起一个长条形小山包，状如趴地的小老鼠，故名为“老鼠下田”。由于四周山势高，积水往坳里渗，这地段成为高山上的良田。但城镇化之后，山村人口都进城这良田荒废了，田中间的“老鼠”周遭已经荒草萋萋。

根据民间地理文化，这奇特的山水也是奇特风水的孕育。我们和老者一道同行，从闲聊中得知，他们住在前面不远的知府坪村。在这山峦之巅，村庄的命名或者是以宗族群聚如“方家山”“郑家洋”“李墩”；或者以地势形状为名如“九道”“将军帽”“虎洋”。而“知府坪”村庄应该是本村曾经有人荣任知府官，以其荣耀为名。老者告知，曾经这里居住的范姓人家，祖上相中“老鼠下田”背后的山，据说此地形像一只扑向老鼠的猫，就在后山上做了墓，诞生了一个范姓知府，从此有了知府坪村庄称谓。如今知府坪村名依旧，范姓人家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里的，取而代之是洋中东山陈姓族裔。我们边走边聊，一伙儿闻到鸡犬以及鹅的叫声不断，到了知府坪村口，老者相邀到做客，我们谢过。

别过老者，我们下一个观点是“观音坐莲”。这也是一个标志性地形，离知府坪村大约一公里，附近没有村庄。“观音坐莲”是一个高耸的山崖，山崖北面岩石如刀削一样笔直，离崖顶十几米的山腰，突出一块平地，靠崖壁前挺立一个石崖笋，远远看去状如观音。由于山峰很高，孤峰突兀，附近过路者昂首皆能望见，“观音坐莲”成为这一地段标识。山周围荆棘丛生，高过人头，登山崖无现成路可走，我们选择山脚不远处观看和拍照。按预定行程我们还要去看一处火山口形成的天池。据同行“驴友”告知，那里泉水清澈，即使是干旱年份，天池的水也盈余。看看时间已经两点半，我们还有三分之一路程要走，加上荒草弥漫，这里周围曾经的“飞播林场”，那些挺拔俊逸的松树，在外来物虫侵蚀下横七竖八，或躺或卧，我们猜测去天池的路也不顺畅，大家决定打道回府。

下山的路，有两条：一条从三峰山走石后坐车回城关；另外一条走梧洋村到洋中乘车。我们其中一位“驴友”家在梧洋，选择了后者，在他家喝茶稍作休息。他给我们介绍关于“梧洋”村庄来历。他说，他的祖先曾经从石后安仁来这片平洋地域放牛，牛赖着赶不回，就搬迁这里启基创业，起初村名叫“牛洋”，后来得风聚水，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可能认为村名庸俗，“牛”和“梧”本地方言谐音相同改用“梧洋”，这高雅称谓还寓意“凤栖梧桐”之意。

我们从梧洋村出发，往溪富村北岭下来四点到达上坎村。我们在路边小店每人点了满满一碗洋中老扁肉。老扁肉入口甜津津，滑而不腻，加几滴蒜头醋，剪一段“向天”小辣椒。我舀一小调羹入口，哇一声，不知是啧啧赞赏，还是给辣麻着，呼呼吹着气。店主人看我们吃相笑起来，我们也笑着。这笑声如新春的阳光一样灿烂，伴随着我们归程。

年2月26日于蕉城